夢,是醒時不見的我,但仍然是我。看見夢,是看見醒時不見的自己,快樂的、悲傷的、憤怒的,那些因為白晝的陽光而必須隱而不見的 — 情緒以及感覺。
那天,我作了一個甜美的夢。
夢裡有三個人:我、甲女、還有甲女的男友乙。場景感覺是在紐約,我們在市集裡一邊逛著一邊說話,那市集讓我想起台灣的夜市。印象深刻的是,乙是一個高大英挺的體面男子,是大陸人。我們三人在市集裡隨意走著,我和甲很親密地一路說著話,停都沒停過,乙就站在甲右邊隔幾步距離的地方陪著,記得他手裡捧著一堆看起來像是乾草的東西,應該就是在市集上買的吧,裡頭不曉得包著什麼,他一路就捧著那堆東西在吃,一句話也沒說,可是我依稀記得他的笑,很友善,令人感到愉悅的那種。
我和甲一直在說話,內容似乎是關於在紐約的生活,像是「平日都在幹嘛啊?會上那兒玩啊?作些什麼消遣?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這一類。我好像說了「那天可以多約約出來玩」(因為跟甲在一起感覺很好) ,甲說她不大常出去玩,因為出去hang out都要花錢,「那兒有那麼多閒錢?」我聽了這話,心裡就想著要跟她說,「不一定要到外面去啊!妳可以到我家來玩,不用花錢。」(因為我真的很喜歡跟她說話,心裡直想著這麼一來,既不用花錢,又可以跟她聊天,多好?)
不過這邀約還沒出口,夢便醒了。雖然如此,我卻沒有什麼遺憾的感覺,醒來後只覺開心,可以跟甲那樣輕鬆自在地聊天,又是在一個像是夜市的地方;我最喜歡夜市了,在裡頭想吃什麼都有,而且什麼都好吃,幾乎就是幸福的同義詞。
甲在夢裡給我的印象,就像在現實生活中會遇見的她,是個「感覺」溫柔的異性戀姐姐。「感覺」兩字要特別框起來是因為,那麼好的印象太可能到頭來只是我的錯覺,因為我和她真的很不熟,總共也才見過幾次面,並沒有機會見到「真面目」。
既然跟甲不熟,夢裡的乙就不會是真的,就算人家有男友,我也不會認識。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那麼清楚地記得乙是大陸人? (雖然為了善待溫柔姐姐,所以派給她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伴,這我似乎可以理解……)
我在夢裡的情緒基本上也跟我在現實生活中遇見甲時的情緒差不多,會很好奇、會想多瞭解她、覺得跟她說話感覺很好點點點,不同的是夢裡的我讓這些情緒自然流露,比方走著走著我可能也會作出勾搭她手之類的動作,在現實生活裡我想我是不敢如此的;在夢裡我和甲就像兩個「一般女孩子」那樣嘰譏喳喳說個不停。
為什麼「一般女孩子」又得被框起來呢?因為我從來也不曾作過這些存在於「一般女孩子」間的舉動。有沒有聽過「披著羊皮的狼」?我覺得我就像一匹狼,雖然以前身在羊群之中被迫披著羊皮不是我願意的。
有人或許很享受隱身在羊群之中的生活,對我,可不是如此。我覺得,被迫披著羊皮與可愛羊兒一塊兒生活的狼,很可憐,狼生來就是要吃羊的,可是羊不知道牠是狼,還是以同伴的心思待牠。
狼總是看見自己的怪樣子,那怪樣又像瘟疫,彷彿具有傳染力,被困在羊圈裡的牠只得屏住呼吸,不要讓自己身上的細菌傳播出去。與羊群朝暮相處的狼並不想傷害羊群,可是狼是狼,狼便是想,也不可能成為牧羊犬,守護羊群,也永遠不可能獲得牧人的喜愛。
中學生活,前三年女班後三年女校,六年這樣的日子,我想像這匹吃素的狼大概只瘦得剩下皮包骨了,羊對你好你就不忍心吃牠,還覺得自己很不對,居然會有吃羊的念頭,一天到晚挨著飢餓在懺悔。
雖然現在我已經到了另片更廣大的森林,知道除了狼與羊之外,這世上還有很多其他的動物,但已經習以為常的飢餓感似乎還是揮之不去,緊隨著我。我見到羊的第一反應仍舊不是撲上前去,反而是先後退幾步,直覺最好保持距離。牠們比起其他動物更容易讓你想起,在挨餓之中還照三餐怪罪自己的痛苦回憶。
其實很久沒有遇見羊了,在成長的過程裡頭,我學會了明哲以保身,一點點可能的羊臊味,都可以讓我閃避遠遠。你知道,環境總是造就你的習慣。
只是,現在的我還是狼嗎?能否成為狐狸或者什麼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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