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隨風

這是環球音樂在哥哥離開之後發行的專輯，收錄七首哥哥原本為下一張專輯準備的錄製中新歌，加上三首已經發表過的歌曲一起。

這張專輯發行的時候，引起了哥哥家人的反彈，唐生與哥哥的姐姐最後甚至採取了法律行動。唱片公司當然不會承認他們推出這張專輯是為了撈錢，許多歌迷在悲傷之餘也很少追究唱片公司發行這張專輯的動機，畢竟對許多人來說，最後的這幾首歌可能是他們心上難得的溫暖。

究竟唱片公司是為了錢還是為了歌迷發了這張專輯，已無從得考；其他問題諸如哥哥他會不會同意唱片公司以這樣的方式與內容推出他的作品，我們也只能猜測；我想，最後我們可以做的也許只有回到音樂的層面上看，因為作為一個音樂人，這是哥哥與歌迷最親密交流的介面—作品。只有在作品裡頭，我們才能更清楚地感受哥哥的心思以及他可能作出的決定。

環球發行的這張專輯收錄了十首歌曲，曲目分別是—
1. 千嬌百美
2. 玻璃之情
3. 敢愛
4. 隨心
5. 紅蝴蝶
6. 蝶變
7. 我知你好
8. 挪亞方舟
9. 我
10. I Honestly Love You
前七首便是所謂的新歌。

仔細聆聽，妳會發現這幾首歌曲的詞曲水準都還算整齊，雖然還沒收全一張專輯數量的歌曲，但我們已經可以從這幾首已經收好的歌曲當中看到這張專輯原本籌備時背後的那個標準，在這過程中，我們不禁一直想起哥哥對作品要求完美的個性。

但這幾首歌之間，仍然存有差別，既然詞曲水準都還OK，那便是編曲、混音、及配唱的部分需要進一步考量著墨了。反覆聆聽以後，我認為那並非我們在一張專輯裡頭會有最喜歡的第一名歌曲以及倒數的前幾名歌曲那樣的差異，而是一種歌曲風貌的完整與不完整之間的區別。

因為我也是一個不曉得要拿這張專輯怎麼辦好的榮迷，就像很多人會想：「因為是張國榮，所以我們什麼都可以原諒。」儘管這張專輯聽了很久，還是說不出除了這句話以外的評價，會覺得，是哥哥唱著歌呢，怎麼捨得？

仔細想想自己心中的哥哥，才會發覺不大對勁，試問：哥哥生前的作品有什麼時候是要我們去「因為是張國榮所以我們什麼都可以原諒」的？妳看完紅樓春上春之後會這麼想嗎？還有其他什麼時候，我們會有機會這麼去想？當我們說哥哥對自己的要求高，並不是在說他天份就特別高，隨便出手隨便讚，而是在說他願意以那樣的一個高標準去對待自己的作品、自己的演出，願意為它付出很多心力、時間，呈現給我們最棒的表演內容，而這正是許多人愛他的一個原因。我們看過哥哥第一次參加歌唱比賽的錄像，一路走來，台上的他幾乎總是比台下的每一位觀眾都還要嚴格地鞭策自己；我們很少失望，正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要求還在我們之前。

我想，一個還要我們去動到「因為是張國榮所以我們什麼都可以原諒」這樣念頭的張國榮，可能就已經不是我們心裡頭一直喜愛的那個張國榮了吧。

所以？「這張專輯是張國榮嗎？」

這七首新歌當中，我認為有三首已經是ready或是相當接近ready的圓熟作品，它們分別是千嬌百美、玻璃之情、與紅蝴蝶，我在歌聲當中看到哥哥，看到他在錄音室裡、看到他拍攝MV、看到他在演唱會上演唱這幾首歌曲。其餘的四首，在編曲與哥哥的配唱方面，都還沒有飽滿到一個可以完整呈現的地步。

在很多時候我們追逐跟哥哥有關的一切，因為再不會有新的機會讓我們去接觸到這一些，我們追逐他在電影電視上頭的演出，包括多年來各種電視廣播節目的訪談，我們追逐他的歌聲、追逐他在演唱會上的身影，我們追逐他在不同場合留下的各種照片，因為我們思念。可是在這麼多不同的追逐裡頭，我們一直很清楚，其中是有分別的，任一個榮迷大概都不會對哥哥特意拍攝的宣傳照片與他和唐生被狗仔隊拍到的合照產生相同的反應吧？前者是張國榮的照片，後者不過是照片上出現了張國榮這一個人。

所以，「這張專輯是張國榮嗎？」

不論唱片公司是不是為了錢發行這張專輯，我認為，哥哥的親人當時的激烈反應都是很正常的；撇開文案的質感不談，這張專輯將水準參差不齊的七首未發表作品硬是放在一起，就已是一個很糟糕的企劃。一張張國榮的專輯不需要硬是擠了十首歌曲才能賣上市場，那不是張國榮三個字在這個市場裡頭的價值。一張在哥哥百日之後發行的追思專輯，就是只有那完整的三首歌曲也便是已經足夠，因為它們確是「張國榮」。哥哥那麼好的三首歌曲、歌迷那麼好的一個意念，就這麼被環球唱片公司最後推出的這張裡頭有張國榮在唱歌的專輯，給糟蹋了。這已經不是只有可惜而已。那些摯愛著哥哥的人們，又怎麼能忍住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