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pril 15, 2008

哲學這一科

常常碰到人家問我:哲學都學些什麼?以前,我總覺得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後來,我發現自己的不知如何回答源自於自己將這問題弄得太複雜,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精確地講,它是在問:哲學系的學生都學些什麼?哲學系都在教些什麼?答案是:看看各哲學系所的課表,不就知道了?老師開的課、與教材、書單,就是哲學系學生所預期、所必須要學習的東西,就像其他科系大部分的學生一樣。

如果你當真瀏覽了幾個哲學系所的課表,你會發現,有幾門課每個學校都有的、甚至是必修的,這些課不外就是邏輯、形上學、知識論、倫理學,幾乎每個哲學系學生都得修這幾門課。如果你又要問:那這些課在教些什麼?這些領域都學些什麼?我得說:學生學些什麼,取決於老師教些什麼?取決於老師用什麼書?什麼年代的書?甚至,推到根基是,取決於考試考些什麼?非哲學系學生聽到不要訝異(因為你真的很想聽到一些不同的),哲學系學生聽到不要不服氣(因為你也認為該聽到一些不同的),這回答沒有什麼好與不好的情緒交雜於中,這只是學校裡的一個現象,身為學生,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一個現象。

少有學生會在老師建議的書籍之外在去讀其他書,至少,很多時候我們會覺得我們的時間與心力並不足以這麼做,有時,老師開出的書單就滿滿一張A4紙大小,要讀完它們都不可能的,那裡還有力氣自己去找書來讀?如果考試在即,你更不可能有那番閒情逸致這麼做了,對吧?如果你找了一本跟學校課程、考試無關的書來看,你會如何稱呼它?你會說:這是一本「閒書」。我愈想愈想不懂,像「閒書」這樣的字眼究竟是什麼意思?書那裡有閒不閒的呢?或許,它指的是,人在閒閒沒事幹的時候讀的書?你,什麼時候覺得閒呢?看電視的時候?看電影的時候?睡大覺的時候?看閒書的時候?在這些時候之外,你覺得自己是「負有任務的」,在很多任務之中,有一項跟學校相關,學校,讓讀書也成為一種「任務」。

這兩天我正在讀一本書,也許很多人都讀過的:艾文‧托佛勒(Alvin Toffler)的《第三波》(The Third Wave)。對我來說,這本書最吸引我的地方倒不是,作者對於第三波的預測與推動,而是他對所謂第二波工業主義那種清晰易讀(雖然有時顯得過於簡要)的描寫。雖然它成書年代在一九八0年,距今二十年有了,很多提及的現象還是生龍活虎地存在於我們的社會之中,你可以在自己身上找到那些也許深的也許淺的大大小小印記。

當我讀到這段話時,忍不住要將之quote下來:「如果年輕人能夠預先適應工業制度,必然可以減少以後工業訓練的問題。結果就產生了另一個所有第二波社會的中心結構:大眾教育。大眾教育依據工廠模式,教授基本的讀、寫、算數、一點歷史及其他科目。這是『表面的活動』,但是私下還有一個不可見的『隱密活動』更為重要。其中包括三個課程:一是守時、一是服從、一是單調而重複的工作。」我的感觸在於這段話寫出了我進入學校以來的感覺,學校也許會變、課程也許會變,可這三件事,好像總是不變的;也許,到了現在,在博士班階段,它們的束縛較之以往鬆懈了,可,時不時地,還是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畢竟,研究所脫離不了職業訓練的要求,即使是訓練一位學者或是教授,它仍然是作為一種職業而存在著。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啦!至少,守時、服從、與熟稔單調而重複的工作這三項技能也有其價值,只要我不呆板地恪守著它們,奉之為聖旨。我知道自己還是得與這三件東西長相左右,但我現在心情上比較舒坦了,我為自己的「不守時」、「並非總是服從」、和「往往難耐單調而重複的工作」找到了解釋:我就是不那樣百分百地適合它們背後那套機制,可我同時知道,那套機制並不是唯一的選擇。

現在,是個沒有聯考的時代了,我不知道,「廢除聯考」這件事可以帶來多少的利多?在沒有聯考這壓力下成長的孩子和我們這些經歷了聯考的老孩子會有什麼不同?問題不在「有」或者「沒有」聯考,在於「有」或者「沒有」其他的選擇。現在看起來有不只一種入學方式,可是不是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要不要入這個「學」?如果讀「某種書」是一種任務,為什麼讀這「某種書」以外的書不是?如果讀「書」是一種任務,為什麼讀「書」以外的東西不是?

也許,你會覺得,我仍然沒有寫出你想要的答案:哲學這一科和其他學科有什麼不同?如果你認為,「讀的書不同」這個答案不能讓你滿意的話,那我恐怕在一時間也給不出其他的好說辭了。但我多少還是逞強要為自己的回答辯護,不論能否成功。你也許會因為「對哲學感興趣」這個理由進入哲學系,然而,如果「對哲學感興趣」不能轉化為「對哲學書或者哲學系學生在讀的那些書感興趣」的話,你在哲學系裡的日子大概會很難挨;如果你就是不能夠完成這個「必要的」轉化手續,你還是可以「對哲學感興趣」,不過就是不進哲學系罷了。從這個角度思考,你說,哲學系和其他科系有什麼不同?它們,在「大學」這個大帽子下,其實都很相像,除了你讀的是「哲學書」,他讀的是「數學書」這樣的差別外,還有什麼不一樣?

倘若你還是不死心,硬要逼出一點兒不一樣,那麼我只能說:well~~這差別,其實還是有的,就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那一種就是了。沒有人說,A學系學生只能讀A學書,B學系學生只能讀B學書,或者某門課學生只能讀某門課老師提到的書,或者,學生就只能讀「書」;如果這點你可以同意的話,我姑且做個粗略的斷言:是一個人讀的「書」(或「不是書」)決定了他與別人的區別,不是一個人所屬的系決定了他與別人的區別。學校、老師、課程這大環境或許可以束縛住你(至少他們對你要將錢花在那些書上這決定的影響力不容忽視),可是,可以將你從這束縛中解放出來,給你自由的,不是他們,是你自己。(畢竟錢還是要從你口袋裡頭掏出來,不是?:P)

「學哲學的人和學其他學科的人有什麼不同?」

讓我問問學哲學的人平日都在做些什麼事兒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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